在餐桌左邊的是吃著天婦羅定食的我,姿云坐在我的對面,她點的是咖哩豬排飯,
「我還以為,你從此之後就不理我了。」
我在她眼前畫一個圈,然後在她雙眼間點一下,
「想太多!」我說,
「小如是阿貓的第二個女朋友,她也是我的好姊妹…」
「我只是一下子沒辦法接受。」
「為什麼,他所喜歡的女生都會變成好朋友?」她說,
「也許是上帝的惡作劇吧!」我笑著回答,
她停下吃飯的動作,將手放在桌上,
「可是,小如的事,我永遠都沒辦法原諒自己…」
「如果不是我,她就不會認識阿貓…」
「如果不是我,阿貓就不會對她做出那麼殘忍的事…」
「如果不是我,那一天她就不會死去。」
我看到她眼淚如雨水般滴在桌上的餐盤上,
我拿出一張面紙遞給她,她搖搖頭,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這也許不是誰的錯,
也許,這也只是上帝的惡作劇,
只是這次,祂的玩笑開得太大了。
她伸出左手的痕跡,是被一個很銳利的東西所劃下的痕跡,
「那一天,也是她救了我,但我回報她的方式,卻是用這個痕跡綁住阿貓…」
「我知道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,
於是我用這個痕跡硬生生的將他綁在我身邊…」
「等到我終於肯放手時,上帝卻在那一刻奪走她的生命…」
「我想,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。」
相對著,大笑時的我們,悲傷的我們一樣引人注目,
「你先前口中的不錯的男人就是阿貓吧?
那為什麼,為什麼你會喜歡上另一個人?」我問她,
她擦掉自己臉上僅存的淚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
「在三十年前的台南,有一個大田僑,他有一個兒子,風流倜儻,
娶了一個很美麗的老婆,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…」
「很幸福的豪門家庭,不是嗎?」
我點點頭,
「可是,這個美麗的貴婦,生了女兒後,肚子就再也沒消息,一年、兩年、三年…」
「家族的人開始埋怨,但那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丈夫的愛變了,開始把一切不如意怪罪生不出兒子的老婆…」
「喝醉酒,拳打腳踢,酒醒後道歉,和好,
恩愛個幾天,直到下一次的喝醉酒,拳打腳踢…」
「「你爸爸也不是這麼壞,他也有不錯的地方…」,
女兒知道媽媽還是深愛著爸爸的,就像吸毒一樣,
就算知道那是不好的,還是一樣不可自拔…」
「「我絕對不會像你一樣。」
媽媽在女兒高三時,因為長期心理和身體的折磨而死去,
女兒對著媽媽的遺照每天每天對自己說著一樣的話…」
「爸爸因為媽媽的死去,更加變本加厲,
每天借酒澆愁,家也敗了,女兒終於知道爸爸真的也深愛著媽媽…」
「但,為什麼,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所愛的人,為什麼…」
「女兒考上北部的大學,交了一個貼心的男朋友,
朋友像公主一樣對待她,照理說她應該慶幸自己終於脫離那個不幸,
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心裡有一個角落空空的…」
「直到有一天,她在練完舞之後,遇見了一個和爸爸有著一樣的感覺的男孩,她知道他就是心裡空的角落所缺少的…」
「一個體貼入微,一個拳打腳踢,但女兒居然兩個都割捨不下…」
「「他也有不錯的地方…」,那一晚,女兒對著體貼的男友這麼說,
她終於明白自己始終是媽媽的女兒,都是一樣的中毒者。
女人,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,變成心上人所喜歡的類型,
例如就算被打還是會癡癡等待的那種女人…」
「女人,終究還是要步上母親的後塵嗎?」她問,我無法回答。
很長的一陣沈默,「那為什麼你要選擇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阿貓?」
她笑了一下,彷彿知道我會這麼問,
「人總是相信,「以前如果怎樣,現在就不會怎樣」,
可是我想,就算時間能倒流,相同的結果只會一再地發生…」
「有兩種人,你永遠永遠不可能把他當朋友…」她說,
「哪兩種人?」
「一種是,你一見到他就會覺得「噁!這傢伙真噁心。」的人…」
「另一種是,你一見到他就會覺得「嗯!我是為他而存在。」的人。」
她抬起頭,看著我,
「我答應他要做一輩子的朋友,所以我選擇,永遠永遠不要再見到他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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